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照亮自己的「圓」-鏡餅(かがみもち)

好友快閃日本,傳來這幾張照片。畫面裡,是日本新年最具象徵性的擺飾——「鏡餅(かがみもち)」。

由兩層年糕疊成圓塔,一顆橙靜靜坐在頂端。這是日本歲末迎新的重要供品,象徵圓滿、延續與感恩。

「鏡」在古代代表神明,也象徵照見真心;「餅」由新收稻米搗成,蘊含豐收與生命力;頂端的「橙(だいだい)」諧音「代代」,寓意家運昌隆、世代相傳。每到年尾,日本家庭會將鏡餅擺在神棚或玄關,直到新年後的「鏡開き」那天,再將年糕敲開、與紅豆湯同煮享用,象徵「把神明的祝福化為自己繼續生活的力量」。

「開」鏡餅的儀式,絕對不能使用刀子。因為「切」讓人聯想到武士的切腹,是不吉之事,同時也被視為對神明的不敬。因此,人們不用「切鏡」,而是說「開鏡」,用木槌或手將年糕敲開,寓意「開運、開福、開新年」。

傳統鏡餅在乾硬後相當堅固,木槌敲擊既費力又有受傷風險。於是現代超市販售的多是塑膠外殼鏡餅模型,外層是仿真的鏡餅造型,裡頭放著已切成小塊的年糕。不僅保留了節慶儀式感,也讓大家能輕鬆、安全地享受「鏡開」的喜悅。

不論在日本或台灣,歲末的習俗裡都有一種共通的心境:人們總會透過食物的圓形、聚合與共食,來感謝這一年曾經努力的自己,也祈願新的一年能更柔軟、更圓滿。

不同文化、相同心意——都在提醒我們:無論一年過得多忙多累,能好好撐過今天,就是值得感謝的事。願這個歲末的圓,為下一個春天,儲存一點甜味與力量。

紅豆丸的續曲|烏雞丸,一顆時代的甜味記憶

續〈台灣甜點語言裡的文化雙聲現象〉,我們再從紅豆丸走進更復古的庶民甜味——〈烏雞丸〉。

有別於那瑪卡西(生菓子)那種柔軟濕潤的甜感,這一款外層裹著糖霜、形似糖果的點心,也被稱作「紅豆丸」,在有些地方,人們更習慣叫它——「烏雞丸」。

這款點心由紅豆與麥芽糖慢火熬煮而成,質地偏硬、甜度濃厚。在過去物資不豐的年代裡,孩子們最期待的,就是含著一顆烏雞丸,讓嘴裡的甜味慢慢融化,那是一種最純粹的快樂與滿足。

提起「烏雞」,不少人會聯想到中藥裡的「烏雞白鳳丸」,它是真的有「雞」😆!據說清末慈禧太后為延年益壽、抗老回春,常服「同仁堂」御製的烏雞白鳳丸。「白鳳」二字,源自對烏雞外觀的形容,羽色雪白、皮骨黝黑,象徵陰陽調和的美意。

或許正因如此,台灣早期的糖果師傅們,才以幽默又吉祥的方式,將這種黑亮圓潤、外裹白糖霜的小球命名為「烏雞丸」。既呼應外形,又添幾分童趣。

據說三十多年前,台灣甜點界的「烏雞丸」原型,是一種名為「小蜜球」的糖果,外觀黑黑圓圓,吃起來酸酸甜甜,形似藥丸卻藏著甜蜜,可惜這款糖果早已停產,只留下人們口中的傳說與回憶。

如今再看「烏雞丸」,它早已不只是糖果,更是一段時代的甜味符號。它記錄了庶民的創意、童年的渴望、也讓我們在味覺裡,重溫那個「甜得慢一點」的年代。

市面上常見的「台式甘納豆家族」,依豆種大小與風味不同,可分為:花豆(又稱彎豆)、皇帝豆、雪蓮子(糖蓮子)與小紅豆。糖衣層薄而亮,入口先甜後軟,是從日式甘納豆發展而來的台式糖豆代表。因為表面同樣掛著糖霜,「紅豆丸」常與甘納豆家族一同陳列,成為老街與市場裡最經典的甜味風景。

台灣甜點語言裡的「文化雙聲現象」

在台灣的甜點語言中,有一種有趣的「文化雙聲現象」——同一個字、同一種聲音,既屬於外來文化,又被在地化為庶民日常。

在《古早味台式點心圖鑑》中曾提及「那瑪卡西」。「那瑪卡西」係指日語的「なまがし(生菓子)」,原意為水分含量超過30%的菓子。

根據日本厚生勞動省《食品衛生法》說明,其分類如下:

1️⃣ 產品完成時水分含量達40%以上者。

2️⃣ 使用餡、奶油、果醬、寒天等材料,且水分達30%以上的菓子。

簡單說,「生菓子」泛指含水量高、質地柔軟、不易保存的點心。

它可包括和菓子與洋菓子——紅豆餅、練切、草餅、銅鑼燒、羊羹、水羊羹、蛋糕、泡芙等。這類甜點多半與茶道、季節感、手工藝術相連,強調「即食性」與「雅緻感」。

當「なまがし」傳入台灣,它不再只是茶席上的藝術,而是一種人情味與日常感的延伸,進而轉化為地方化的品牌語言。不是為了呈現茶道的高雅,而是借用「那瑪卡西」的音感,讓人聯想到「日本風、手工、軟糯、現做」的記憶味道。

像是以紅豆沙為餡、白色麵皮覆蓋的「白頭翁」,在台灣的再創造中,轉化為更日常、更具飽足感的小點心——「紅豆丸」。

這樣的轉譯,不僅是味覺的變化

更是一種語言與文化的共鳴

新與舊、和與台、雅與俗之間的溫柔碰撞

從黑船到彈珠汽水:一場關於甜與涼的旅程

在日本清涼飲料工業會(Japan Soft Drink Association)官網的〈清涼飲料史物語〉中提到:

1853 年,美國海軍准將佩里(Matthew C. Perry)率「黑船艦隊」抵達日本浦賀時,據說在與幕府官員會晤時,端上了一杯「檸檬水(Lemonade)」。這瓶酸甜的飲料,被視為日本清涼飲料的開端。

前陣子參觀臺灣新文化運動紀念館的《日本時代臺灣糖業歷史特展》時,也剛好看到關於佩里的展區。原以為那只是開國史的一章,沒想到竟與清涼飲料的起源有這樣的連結。

之後,日本從英國引進「玉入り瓶(內含玻璃珠的瓶)」技術,發展出我們熟悉的「彈珠汽水」;而這股清涼文化,也隨著日本統治傳入台灣。

原文:https://www.j-sda.or.jp/……/softdrink-history/index.php

《台南。彈珠汽水》

台灣光復初期,只有彈珠汽水和「阿婆水」稱得上是飲料。早期汽水廠用來裝碳酸水的彈珠汽水瓶身都由日本進口,台灣根本沒有製造技術,後來才有台玻生產玻璃瓶上市。

台南市過去製造彈珠汽水工廠,全盛時期有六家。隨可樂 、黑松汽水等不同口味和樣式汽水生產問世,彈珠汽水廠逐漸式微,目前僅剩一家。

不管玻璃瓶身造型如何變化,永遠不變的還是瓶內的玻璃珠。彈珠汽水如果缺了這顆如精靈般的玻璃珠,就不是彈珠汽水了。以前為了取出瓶內的玻璃珠,唯一辦法就是打破玻璃瓶。現在不用再打破瓶子了,只要把瓶口塑膠蓋旋開,就可不費吹灰之力將珠子取出來。

都沒有人會好奇?

彈珠到底是怎麼跑到瓶口封蓋的嗎?

原來是利用比重原理,瓶內灌進碳酸水後,把瓶子倒過來,藉由壓力,將珠子推堵住瓶口即裝瓶完成。

其實彈珠汽水也可以有「開香檳」的喝法,只要將瓶子猛烈搖晃數下,再瞬間用手將玻璃珠推入瓶內,氣體力量自然把汽水激出瓶外。

飯後的香氛儀式:從茴香籽到糖衣珠

在喀什米爾的餐桌上,飯後的最後一道「甜點」,往往不是糖水或甜餅,而是一匙「香氣」。這種飯後的「口氣芳香劑」,在當地被稱作 Mukhwas(मुँहवास)。

這個字由 mukh(口)與 vas(香氣)組成,意思是「讓口氣芳香的東西」。既是助消化的小點,也是一種待客之禮。

🍃 茴香籽的純粹香氣

在喀什米爾的Batpora餐廳裡,常能看到一盤陽光色澤的茴香籽(Fennel Seeds, Saunf)。這是最傳統的 Mukhwas,曬乾的茴香籽,帶著草本與微甜氣息,飯後咀嚼幾粒,就能清口、助消化。

🍬 糖衣茴香珠的甜美演化

而在列城(Leh)的茶館與旅店裡,常見另一種版本:一碗色澤柔綠、晶亮如珠的 糖衣茴香(Coated Fennel / Sweet Mukhwas)。這些小珠通常以茴香籽、豆蔻粉或薄荷精為心,外裹一層薄薄糖衣。它們甜中帶清,象徵熱情與好客。主人以這一匙芬芳,向客人道出「謝謝光臨」。

無論是質樸的茴香籽,還是甜美的糖珠,Mukhwas 都不僅僅是口氣清新劑。它是一種文化的節點,從飽足到清香,從喧鬧到平靜,讓味蕾在香氣中畫下句點,也讓記憶延伸出溫度。

🤔台灣有飯後的香氛文化嗎?

台灣的「飯後香氛文化」,讓我想起日本仁丹和美國青箭。日治時期,「氣味」變成一種文明的象徵。1904年創立的日本 森下仁丹,在1930年代已進入台灣藥局。銀色小丸裡含薄荷油、桂皮油、丁香與月桃籽等,據說能「清口氣、醒腦、健胃」。

根據《森下仁丹百年史》與日本厚生勞動省資料,仁丹的藥理作用包含薄荷油與丁香油的清口、防腐效果,確實具「除口臭、提神」功效,但不具治療作用。於是仁丹成了第一個把「口氣清新」變成可攜帶日常的品牌。

1950年代,美援時期的台灣迎來了美國箭牌(Wrigley’s)。「青箭」一口涼氣,代表著乾淨、現代與禮貌,那是一代人的味覺記憶。在公車上、約會前、面試前,一片薄荷香,成了整潔與體貼的象徵。青箭的香氣,不只是口中的清新,更是戰後台灣進入「現代氣味文化」的起點。

在不同的時代與土地,香氣都是餐桌上的最後語言。從天然的茴香籽,到藥香的仁丹,再到薄荷的青箭,它們共同說著一件事,「清新」不只是味覺,更是一種文化的姿態。

一籠饃饃的高原旅程

在列城(Leh)街角的小館裡,點了一籠 羊肉饃饃(Mutton Momo),那味道既陌生又親切。皮是厚的,帶著嚼感;餡心細膩,羊肉在蒸氣裡釋出油脂,混著麵香與微微的鹹氣。沒有香料的濃烈,卻有一種平靜的溫度,像高原的風,也像家。

從拉薩到列城的「蒸氣之路」

饃饃(Momo)的故事,始於西藏。藏語裡,「momo」意指「蒸麵包」或「包餡的麵團」。

最早可能在13~14世紀,由往返拉薩與加德滿都的尼泊爾商人帶入。他們把南方的蒸餃與藏族的麵食結合,於是這種「可以在高原上溫飽」的小食就此誕生。

隨著藏傳佛教的僧侶與商旅越過雪線,饃饃沿著 拉薩—加德滿都—列城—喀什米爾 的路線擴散。在尼泊爾,它變得鮮豔又辛香;在不丹,它依然樸實;到了拉達克與喀什米爾高原,則換成羊肉、水牛肉與酥油的濃香版本。

這條路上,不只是貨物在移動,
還有語言、信仰與味覺。
饃饃就像高原絲路上的一顆麵團,
揉進了整個喜馬拉雅山脈的呼吸。

在台灣,我們也愛「包起來」的食物,像是水餃、包子、草仔粿、紅龜粿……,不同的文化裡,這個「包」的動作都帶著溫情,把辛勞與祈願揉進手心,讓食物成為家與風土的延伸。

或許,無論身在山的哪一側,
那份想把幸福包起來、趁熱分享的心,
都是最共通的人情味。

從糖水到奶香──Rasgulla 與 Rasmalai

印度甜點 Rasmalai(奶豆腐球),源自東印度的 孟加拉地區,是經典甜點 Rasgulla(糖水奶豆腐球) 的延伸版本。

兩者都以 Chhena(奶豆腐) 為主角——將牛奶加酸凝結成柔軟凝乳,手揉成球,再放入糖水中煮,使其膨脹、吸飽甜味。

十九世紀中葉,孟加拉甜點師 Nobin Chandra Das 改良傳統作法,成功做出質地更細緻、入口即化的 Rasgulla。

之後,他的兒子 K.C. Das 將這款甜點推向全印度市場,並以罐裝形式販售,讓 Rasgulla 成為印度甜點文化的代表之一。

在此基礎上,K.C. Das 家族 進一步發展出更濃郁柔滑的版本──Rasmalai。

「Rasmalai」一詞由兩個字組成:

Ras 意為「甜汁」

Malai 意為「奶油」或「濃縮乳脂」

象徵被奶香包裹的柔軟甜味。

他們將 Rasgulla 從糖水中撈出,改以煮過的牛奶與香料浸泡。這道香料奶液以 藏紅花和小荳蔻調香,再灑上杏仁與開心果碎,冷藏後食用。讓奶香取代了糖水的清甜,使甜味更圓潤,也更具層次。

🏛 Rasgulla 的發明之爭

關於 Rasgulla 的起源,長期以來在印度東部形成了兩種說法——就像台灣人爭論「珍珠奶茶到底是誰發明的」,這也是一場甜味的文化競賽。😆

奧里薩邦(Odisha) 認為,早在孟加拉人宣稱之前,當地女神 Jagannath 神廟的祭品中就已有類似糖水奶球,名為 Pahala Rasgulla。這項供奉傳統可追溯至十五、十六世紀,被視為地方信仰的一部分。2019 年,奧里薩邦政府成功取得「Odisha Rasgulla」的地理標誌(GI tag)登記。

而 西孟加拉邦(West Bengal) 則主張,現代製法的 Rasgulla 源自 Nobin Chandra Das 於 1868 年的創製。2017 年,孟加拉政府也獲得「Banglar Rasogolla」的 GI 登記,正式確立其版本的地位。

這場爭議持續數十年,直到兩地各自取得地理標誌登記,才算暫告一段落,也讓這顆小小的甜球,成為印度飲食史上最具代表性的「文化象徵」。

如今,Rasmalai 在印度、孟加拉與巴基斯坦各地皆能見到,常作為婚宴與節慶的甜品,象徵「幸福與祝福」。

它的誕生,也標誌著南亞甜點從糖水到乳香的轉變。讓甜味不再只是糖的濃度,而是一段凝結信仰、時間與文化的香氣。

拉達克的金色陽光:杏桃乾

在拉達克(Ladakh)與喀什米爾(Kashmir)的高原市集裡,最吸睛的,不是香料山,也不是羊毛織品,而是一袋袋金棕色的乾果。靠近一看全是曬得皺巴巴的杏桃乾,當地人稱它為Khubani 或 Tser,那是高原陽光的味道。

拉達克的夏季短暫而猛烈。成熟的杏桃被小心剖半,攤在屋頂與石牆上,任陽光與乾風慢慢帶走水分。這裡的杏桃乾不加糖,也不經漂白,因此顏色深沉、香氣濃厚。有些仍保留著果核——那是杏桃油的來源,冬天可護膚、亦能入菜。

到了高原冬季,糌粑(Tsampa) 是生命的主食,而杏桃乾則是甜的力量。當地人會將杏桃乾泡軟後,拌入糌粑與酥油茶裡,成為簡單卻溫暖的一餐。這樣的組合兼具穀物、油脂與果糖,是在嚴寒中支撐生活的能量與甜意。

拉達克的媽媽們特別偏愛那些天然日曬、顏色深沉的杏桃乾,說那才是真正的風味;而遠道而來的旅人,則常被那一抹乾淨的橘金色吸引。

一深一淺,像兩種陽光

一種留給生活,一種留給想念。

喀什米爾的鹹奶茶文化

在喀什米爾的清晨,巷口的烤餅爐早已冒著白煙。爐火映在師傅的臉上,他一邊拍打麵糰,一邊將餅貼進爐壁。

Girda 是喀什米爾人每日早餐的標配。早晨時段,街頭的烤餅店,通常會一爐一爐連續烤出數十個 Girda

那是每日新鮮出爐的 Girda——只以小麥粉、水、鹽與少量酵母製成。入爐前用手指在餅面按壓,讓它在坦杜爐(tandoor)裡受熱均勻、不鼓起。出爐後,外層焦香、內裡柔軟,是喀什米爾人最熟悉的日常味道。

案台旁,一杯粉紅色的茶正冒著熱氣,吸引了我的目光。這不是印度街頭常見的甜拉茶(Masala Chai),而是喀什米爾人心裡的「鹹茶」——Noon Chai。

長得像草莓牛奶,網友俗稱的粉紅奶茶,但當地人不會如此稱呼

鹽茶的名字

在喀什米爾語裡,「Noon」就是「鹽」,因此「Noon Chai」字面上的意思便是「鹽茶」。這種茶也被稱作 Namkeen Chai / Namkeen Tea——

粉紅色的祕密

「Namkeen」在印地語中意為「鹹味的」,常見於拉達克(Ladakh)、巴基斯坦北部以及喜馬拉雅山區。而在更高的山地裡,藏區拉達克的「酥油茶(Gur Gur Chai)」也屬於同一脈的鹹奶茶文化,只是風味更濃厚。

Noon Chai 的粉紅色,並非來自食用色素,而是綠茶與鹼性物質長時間反應的結果。茶多酚被氧化後,再與牛奶中的酪蛋白結合,茶湯由褐轉紅,最終呈現柔和的玫瑰粉色。這整個過程,就像一場廚房裡的微型化學實驗。

這杯茶,與爐裡那塊餅,構成了喀什米爾最典型的早餐。餅的炭香、茶的鹹乳香交織在一起,這樣的搭配不只是飲食習慣,更是一種生活的節奏。

鹹奶茶的高原續章

從喀什米爾一路往東,越過山脈與河谷,鹹茶的味道並沒有消失,而是逐漸變得更濃、更厚。在拉達克(Ladakh),那杯粉紅的 Noon Chai演化成了另一種茶——酥油茶(Gur Gur Chai)。

茶湯的基底依然是鹹與奶,但更添一層酥油的厚潤。剛倒上桌時,上層漂著金黃的油光;當那層酥油被啜飲後,下面浮現的是柔和的粉膚色。

這支長筒形器具,當地人叫 gurgur 或 cha churner,這是打酥油茶不可或缺的工具:把茶湯、酥油與鹽一起倒進筒內,用木桿上下快速攪打,讓油、水與乳融成細膩的乳化液。這個動作會發出「咕嚕、咕嚕」的聲音,也因此得名

喀什米爾的 Noon Chai 用鹽平衡寒氣,拉達克的 Gur Gur Chai 則以酥油對抗稀薄的空氣與高原乾冷。兩者皆為「鹹奶茶」,卻各自映照出不同的氣候、地理與生活方式。

印式不甜的炸甜甜圈──Medu Vada

這個名叫 Medu Vada 的炸甜甜圈,原本來自印度南方。「Medu」意為柔軟,「Vada」指炸物,強調它「外脆內軟」的對比口感。

若不特別說明外表,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它是油炸麵糰製成的甜食。其實它的主角是 Urad Dal(烏拉豆/黑扁豆),屬於扁豆類的一種,黑皮白心,體型細小。大致上的做法是將豆子浸泡後磨成糊,拌入薑末、青辣椒、咖哩葉與胡蘆巴籽,再捏成甜甜圈形入鍋油炸。

中間那個洞不只是裝飾,而是經過設計的巧思:在高溫油鍋裡,它能讓熱氣穿透、受熱均勻,炸出外酥內鬆、帶著豆香的口感。

雖然起源於南印,但隨著南印度移民北上,這份早餐文化也一路走進德里、孟買、浦那與阿格拉。它的高蛋白、無蛋、素食特質,讓全印度的人都把它視為既營養又親切的日常小點。

北印版本有時會加入洋蔥、孜然或香菜葉,搭配番茄醬或辣酸汁(chutney),成為更貼近北方口味的在地改良版。

那種豆香混著油炸的酥脆氣味

讓我不由自主想起小琉球版的炸油條

同樣的金黃、同樣的熱氣

只是從海島的早晨,走到了德里的街角

金黃酥脆、帶著蔥香的小琉球油條,是島上早餐桌上最熟悉的香氣。